我們的水怎么了?
繼陜西鳳翔、福建上杭后,河南濟源再一次成為重金屬鉛污染的受災區,濟源千名兒童血鉛嚴重超標。一次次的水污染事件污染的不僅僅是水,更吞噬著人們的健康和生命。
解讀水質監測報告
不久前,環保部發布了2008年度中國重點流域水質監測結果:70%達標,40%規劃治污項目完成。
中科院生態環境研究中心研究員楊敏表示:“我國的7大水系中只有長江和珠江80%斷面達到地表水Ⅰ~Ⅲ類標準,黃河有60%達到上述標準,而其他河流只有30%左右的斷面達到標準,然而就是這些數字的取得也是經過了幾年嚴格監控的結果。”
中國北方最大的河流黃河在近10年來水質急劇下降。粗放型經濟的發展、生產和生活用水的大量增加,黃河已經難負重荷,斷流事件時有發生。據2008年環保部的環境公報顯示:黃河水系為中度污染,尤其是黃河的支流總體為重度污染,“奔流到海不復還”的黃河“血液”已經不僅僅是裹挾著泥沙的水,海量的散發著刺鼻腥臭的各種廢水成為其難以去除的“血液毒素”。
與黃河相比,長江的水質在環保部2008年的報告中顯得要“干凈”很多:長江干流整體水質為優,支流水質整體良好,然而在蘇、皖兩省的交接斷面水質仍為劣Ⅴ類,主要污染指標為氨氮、高錳酸鹽指數和五日生化需氧量。長江流域一些珍稀的魚類已經難覓蹤影,幸存的珍稀魚類數量也急劇下降,瀕臨滅絕。
在中國的大江大河受到污染的同時,與其同吞吐的湖泊很難做到獨善其身。中國環境科學院湖泊環境研究室姜霞博士告訴《科學新聞》:“據1981~1985年的調查與統計,我國大于1km2 的湖泊有2305個,湖泊總面積為71787km2,總蓄水量7088×108m3。湖泊富營養化發展趨勢迅猛,70年代富營養化主要發生在城市小型湖泊,到2000年以后,我國的大中型湖泊開始出現富營養現象,到目前為止,我國出現富營養化的湖泊面積達8700 km2,形勢堪憂。”
“玉鑒瓊田三萬頃”,“表里俱澄澈”的洞庭湖在2009年10月份提前進入了枯水區;“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的太湖成為藍藻頻發的富營養湖泊。不僅僅是這兩個湖泊,根據《2009年6月長江水資源公報》顯示:鄱陽湖出口湖口斷面的營養化程度為中級,水質為Ⅲ類;巢湖西半湖營養化程度為輕度到中度富營養化,水質為劣Ⅴ類, 東半湖水域營養化程度為輕度營養化,水質為Ⅳ-Ⅴ類,主要超標項目為總氮,總磷;據報道,巢湖市開源石料廠非法排污,每天直接把近萬噸的污水排入巢湖,而這樣的污染事件已經屢見不鮮。按照國家環保標準,Ⅰ類和Ⅱ類水可以作為飲用水水源,Ⅲ類和Ⅳ類水只可以用于灌溉,Ⅴ類及劣Ⅴ類水質甚至不可以用于灌溉,然而在水污染如此嚴重的情況下,中國很多地方根本無法執行這一規定。
“海納百川”在水生態環境全面惡化的今天,已經變成了“海納百污”。環保部海洋環境公報顯示,在經濟發達和人口密度大的近海海域杭州灣,劣四類水質高達100%;曾經是中國“海上糧倉”的東海,近海海域為中度污染,赤潮頻發。“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水生態的污染已經蔓延到中國7大水系的各個角落,清澈、潔凈的自然之水已經成為遙遠而模糊的回憶。
中國的水環境整體惡化的狀況近年來并沒有得到根本改善,接連不斷的水污染事件挑動著人們脆弱的神經。
水質安全?水生態安全?
水質自動監測系統已經在中國水環境監測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自2009年7月1日開始,中國環保部的網站上開始向社會公開水質監測的實時信息,環境信息公開成為環境管理的一種手段。“但是水質監測已經不能滿足當前的監測需要,我國的監測體系應該逐步從水質管理向水生態管理過渡,水質保護也應該逐步向水生態保護發展。”中國環境科學院的姜霞博士表達了這樣的觀點。
時間倒回20年,中國的水監測甚至算的上是一個奢侈名詞,彼時在交通部環境中心工作的牟一萍回憶說:“上世紀80年代的中國還還停留在滿足供水需求的階段,即便是在交通部環境中心的水質檢測實驗室也只有一些從國外進口的分光光度計,原子吸收光譜,離子色譜和氣相色譜等儀器,能有這樣條件的實驗室可能也就是部屬的幾個中心實驗室。地方和基層實驗室的檢測條件更加簡陋,滴定、比色和目測為主要分析手段。”
直到80年代后期氣/質聯用儀才進入環保部門,揮發性和半揮發性有機物開始成為環境監測的“關注對象”。在美國EPA標準的基礎上,中國制定了自己的水質有機物及痕量元素檢測技術方法和標準;1997年ICP-MS進入水質重金屬等無機元素的檢測領域,這在當時讓很多人包括環境檢測的專家都驚呼:“太超前了!”原本只檢測5種重金屬元素的環境監測部門一下子實現23種元素同時檢測,使水質監測項目更加完善。2006年12月29日國家發布新的《生活飲用水衛生標準》GB5749-2006,檢測項目比實施20多年的GB5749-1985的35項提升至106項,其中增加了71項,修訂了8項。
如今,國內成百上千個環境監測實驗室和水質檢測中心都裝備了安捷倫從氣/質聯用儀到ICP-MS,液/質聯用儀等在內的先進儀器,這讓“中國環保系統的老兵”牟一萍感慨不已。
然而即使達到了現今的水質安全的標準也不能代表水生態的安全。2009年8月23日在北京舉行的第29屆二惡英大會上,來自中科院生態環境研究中心的江桂斌研究員表示,對于一些傳統的持久性有機物如滴滴涕、二惡英等,人們已經意識到它們對生態環境的危害,但對一些新型化合物如溴代聯苯醚和全氟類化合物對生態環境的影響在中國并沒有非常深入的研究。生態環境中心的楊敏研究員也認為,目前我國的河流比較關注的是COD、氨氮等指標;湖泊主要關注營養元素氮、磷,今后應該更需要關注由于人工化學品的大量使用而導致的生態危害問題。“畢竟水生態的安全才是人類安全的前提和保障。”姜霞也表達了這樣的觀點。
如何拯救“病入膏肓”的中國水環境?
工業和城鎮居民生產和生活廢水污染、農業面源污染、水產養殖業的發展已經成為中國水環境的幾大“毒瘤”。“先污染,后治理”的覆轍在中國被重蹈。
已經污染的河流和湖泊治理資金耗費巨大,收效甚微。以太湖為例,早在1995年太湖就被列為“三河三湖”水污染防治重點,國務院要求在1998年底之前實現所有工業污染源達標排放的規定。1999年1月1日零時,當地政府宣布排放基本達標,然而次年7月太湖藍藻大規模暴發,前期治理陷入尷尬的境地。
“對于已經污染的水體,治理起來非常困難,而且費用極其昂貴。目前有些利用土壤、植物或人工構筑物對污染水體進行凈化的技術,但這些技術效果有限,而且只能針對非常小的水體,不能解決大江大河的污染問題。為了對沉積于水體底部的污染物進行清除,有些地方也采取底泥疏浚的措施。但該技術也是成本很高,而且,被挖出的底泥也需要進行妥善處置,否則還會造成二次污染。所以原則上要從源頭進行控制。”楊敏接著說:“實在不能從源頭上控制的如面源污染,可以通過一些濕地、前置庫等一些景觀構筑物進行攔截,防止其進入水環境。”
“預防是拯救中國水環境的關鍵,如果能夠及時預防也不至于出現云南的砷污染事件。”中國工程院院士魏復盛認為管理體制的缺失是目前治水“舉步維艱”的原因之一。
一些國家層面政策法規的執行力度不夠,監管體制不夠完善,以及標準不統一的問題,如污水處理廠排放標準、河流水質標準與湖泊水質標準之間存在明顯區別,這些都值得反思。
最好的情況是“企業通過采用先進工藝減少排污,要求企業達標排放;建立污水處理廠,使生活污水經過處理后排放;構筑生態工程措施,把污染物攔截在岸上”。
恢復碧水藍天,讓百姓喝上“放心水”仍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中國近年來的重大水污染事件
沱江特大污染事故·2004年3月,地處成都市青白江區的川化集團違法排污,造成沱江特大污染事故。沱江特大污染事故導致沿江簡陽、資中、內江三地百萬群眾飲水被迫中斷,直接經濟損失在3億元左右。
松花江水環境污染·2005年11月13日,中石油吉林石化公司雙苯廠發生爆炸事故,造成大量苯類污染物進入松花江水體,引發重大水環境污染事件。這一事件給松花江沿岸特別是大中城市人民生活和經濟發展帶來嚴重影響。
廣東北江水污染·2005年12月,因韶關冶煉廠設備檢修期間超標排放含鎘廢水,導致北江韶關段鎘嚴重超標,嚴重威脅下游飲用水源安全。
無錫太湖藍藻暴發·2007年5月,太湖中藍藻暴發導致水質惡化,無錫居民飲水受到嚴重影響,自來水開始出現變味、發臭等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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