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云關于垃圾焚燒發電的公開信
“反動派”既是“紙老虎”也是“真老虎”
——致“番禺華南板塊居民”
中國城市建設研究院 徐海云總工
尊敬的“番禺華南板塊居民”：
你們好！首先感謝你們對垃圾處理的關注，并很榮幸地受到邀請參加有關垃圾焚燒的公開辯論的邀請（邀請信見http://www.rg-gd.net/forumdisplay.php?fid=60），1月13日你們打來電話，在電話中我也提出了幾點要求：
1）“番禺華南板塊居民”不是個人，應該是個群體，我估計就如“人民”一樣是一個泛指。既然是公開辯論，就應該有組織方、有聯系人。
2）我現在是在職的，而且是從事這個行業的，不能如“退休了”的，也不從事這個行業，可以“無所謂”，可以信口開河。我對自己的言論是負責的，不僅對現在負責，而且對將來負責。因此，我要求辯論一定要全過程公開，要紀錄在案，最好能夠電視直播。
3）因為是在職的，時間只能在周末，同時也需要提前商定。
4）有關參加辯論“差旅費”等費用需要組織方支付，沒有“利益集團”為我出這筆費用。
你們電話中同意我的要求并答應盡可能落實。由于至今沒有收到你們的任何信息，預計這次公開辯論不會如期進行。但這些時間，我一直在為這次公開辯論做準備。在網上瀏覽了你們的想法，并重點收集趙章元先生（據說辯論另一方主要代表）的觀點和主張。總體上，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是為了處理垃圾、人的健康和保護環境。但我們對發展生活垃圾焚燒的思路上卻截然相反。為什么差距那么大呢？反復自問，總結有以下幾個方面。
1、戰略層面的問題與戰術層面的問題不要混為一談
1946年8月6日，美國女記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在延安采訪毛主席，毛澤東提出了“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著名論斷。這就是一種打敗敵人戰略、是充滿信心的必勝的戰略，毛主席的思想帶領中國人民取得中國革命的空前勝利。但是對于具體的戰斗，我們不能認為敵人是紙老虎，那紙老虎是真要吃人的，我們必須把敵人當真老虎看待。
2007年5月，溫家寶總理在同濟大學建筑城規學院發表演講時指出，“一個民族有一些關注星空的人，他們才有希望；一個民族只是關心腳下的事情，那是沒有未來的。”（來源：人民網2009年11月13日）。這是溫總理要求我們有長遠的戰略思考。前幾天的一個晚上，我對一個朋友家在做作業的初中生說，你有時間應該仰望星空，想一想宇宙。他調皮地回答，你有病啊！我作業都做不完。
日本首相鳩山由紀夫2010年1月14日，在參加日本首相官邸舉辦了一個響應“日本減排百分之二十五”倡議的活動致辭表示：“從地球的角度來考慮，理解它希望人類完全消失才能使大自然恢復到最佳狀態的想法。”“現在每天都有一百個物種從地球上消失”。在此基礎上，他認為“必須謙虛地認識到，正因為人類的存在，才導致地球今天的境遇”、“全球變暖是被稱為人類的生物對地球犯下嚴重暴行的表現之一”（來源：星島環球網www.stnn.cc 2010年1月15日）。我看到這條新聞，如果我站在月亮上，也應該是這樣想的；如果我是一只麻雀，或一只熊貓，也應該是這樣想的。但如果我對你們某一個人說，你們一定對我說，你先去死吧！
如果把垃圾處理比做一場戰爭，或保護地球家園的一項事業，同樣有戰略層面和戰術層面的考量。從戰略層面上或者從百年為單位的尺度看，“垃圾就是放錯位置的資源”，“垃圾是未來工業的礦藏”，我們將向“零垃圾”社會邁進。但從目前看，或者以十年為單位尺度看，“零垃圾”是不可能的，因為有消費就會產生垃圾；類似的道理，將全部垃圾進行回收利用也是不現實的，我常常引用一個比喻：全部垃圾進行回收利用好比共產主義，是你我追求的目標，但不可能在眼前實現，更不應在眼前實施。
2、理論層面的問題與現實層面的問題不要對立
理論層面上往往是抽象的，而現實層面往往是具體的。
理論層面上：垃圾成分：有機物，無機物，金屬、廢紙、廢塑料等可回收物。
現實層面上：衛生紙、衛生巾、避孕套、各種鮮果皮、干果殼、形形色色的包裝廢棄物、破舊衣服……；耳屎、鼻屎、眼屎、貓屎、狗屎……；有多少消費品，可能就有多少種相應的垃圾；此外，這些垃圾來自不同的每一天，來自千家萬戶，來自于人民。你看到的是人民，我看到的是每一個不同的人，這里面有好人、也有壞人；有心情高興時候的人，也有心情郁悶的人；有富有的人，也有貧窮的人；有健康的人，也有各種疾病的人（如這里面有艾滋病、性病、皮膚病等等）。所以分類收集是相對的，不管如何分類收集，總有剩余垃圾。德國、日本是公認的分類收集比較好的國家，2007年日本德國目前人均日焚燒垃圾量（主要是剩余生活垃圾）也分別達到1千克和0.6千克。
理論上焚燒過程是碳轉變為二氧化碳的過程，現實中也會有不完全反應的存在，所以灰渣中有未燃盡的物質存在是正常的，關鍵看有多少，《生活垃圾焚燒處理技術規范》規定爐渣的熱灼減率應控制在5%以內。
煙氣排放指標在某一時間超過標準限值，算超標嗎？同樣不是，標準規定的一定時間范圍均值如小時均值、日均值等。
3、“學說”語言的表述與工程語言的表述不能直接對接
“學說”（這里的學說指的是文學、數學和假說）的描述往往是形象的、夸張的、甚至是完美的；工程層面的描述是嚴謹、有時還是近似的，是考慮現實多種因素，往往是經驗的結晶。
趙章元先生太平洋垃圾島描述就帶有超級文學色彩（從美國加利福尼亞出發，經夏威夷群島，延伸至日本的900多公里的水域上，出現兩個巨大的“綠色島嶼”，“這不是島嶼，而是垃圾山”，趙章元說，這里正在形成全球最大的垃圾場。兩個巨大的垃圾集中地，橫跨北太平洋，逐漸形成了一座“垃圾大陸”。面積約343萬平方公里，超過歐洲的三分之一，這就是臭名昭著的“太平洋垃圾大板塊”，也被稱為世界“第八大洲”。來源：http://finance.ifeng.com/huanbao/hbyw/20100118/1721933.shtml）。我看到這樣敘述，感到心頭一驚，這是由多少垃圾量堆積？是否影響航行？查了一下出處，才恍然大悟，原來查了一下原文出處（英文來源：Theworld’srubbishdump:atipthatstretchesfromHawaiitoJapanByKathyMarks,Asia-PacificCorrespondent,andDanielHowdenTuesday,5February2008，其他相關報道），原文形容為廢塑料湯"plasticsoup"ofwaste或者垃圾湯（wastesoup），這很形象，如果把太平洋比做一盆水、漂浮的塑料垃圾就成為“垃圾湯”。CharlesMoore先生（發現這一現象的人）還具體敘述到，這個“垃圾湯”在衛星上看不見的，垃圾大多懸浮在水面下，還假設估算了垃圾總量有3百多萬噸（來源：CHARLESMOORE/NaturalHistoryv.112,n.9,Nov03）。可見，這是“很稀的垃圾湯”。趙章元先生的描述就進一步將“垃圾湯”演繹為“垃圾島”或“垃圾場”。由此，我聯想到報道“根據一些公開的數據和報道，作為垃圾焚燒第一大國的日本，盡管采取了嚴格的標準，但仍然是二噁英排放第一大國，空氣里二噁英的含量是其他工業國家的10倍。”（來源：2009年09月03日，中央電視臺經濟半小時欄目），這個結論沒有說明時間和地點，“發達國家空氣中二噁英的含量”又是從何而來，估計是推理而來。扔1袋白糖（100千克）到太平洋里（太平洋是世界最大的海洋，它的面積達17，967.9萬平方公里，平均深度為4，028米，總水量約7億立方千米），計算白糖濃度0.14Pg/立方米,如果扔10袋白糖，太平洋白糖濃度將增加10倍。但是工程上能夠認為這樣嗎？
工程不是簡單算術。有人提出，垃圾都分類回收了，剩下一點就可以不建或建規模很小的處理設施了！沒有考慮垃圾產生的波動性、回收行為的波動性、回收產品的波動性、以及保障性因素。澳門平均每天產生800噸生活垃圾，為什么建成了1700噸/日處理能力的焚燒廠這里就有垃圾產生的不均勻性和保障性問題。
工程必須使用成熟技術。趙章元先生針對某技術竟然提出“不成熟也要推廣”，令人驚詫。他可能對建設項目有關規定了解太少。從研究、試驗角度應該鼓勵大膽假設、大膽試驗，并容許失敗，這樣才有利于創新。但工程建設特別是公共工程必須使用成熟技術，使用不成熟的技術就是犯罪。在垃圾處理領域，教訓是深刻的，你們不知道這十多年來，全國有三十多個以垃圾資源化為幌子的所謂新技術項目，給國家造成了數以十億元的損失。
他們的技術名稱花樣不斷翻新，欺騙手法各有特色，但主題都是圍繞生活垃圾中可生物降解有機物利用資源化利用。恕我直言，我不能在這里點名。他們往往戴著各種“綠帽子”,貼有各種標簽，如“生物科技”、“高科技”、“綠色”、“環保”，其中有些公司還披著外資外衣，以“招商引資”面目出現，以“關系”和“媒體”開路，同時為逃避監管和處罰輔路。曾經有一家公司，對我這樣說，我的堆肥產品出口到日本，我說能否給我看一下海關證明，他說這是商業秘密。我說你是開玩笑，我國出口到日本的農產品還受到各種限制和檢測。其實不需要多少知識，就可以判別這類公司的虛假程度。首先分析一下投資構成。什么1個多億甚至2個多億的投資，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實際投資被夸大了10倍以上，而其中的廠房投資占主要投資。其次看一下實際處理量和處理產物的去向。道理很簡單，各種垃圾一旦混合后，再試圖通過技術手段把它分開，技術上做到了，成本就會很高。這類所謂的綜合處理廠，最終還是將大部分垃圾（除去水分蒸發外）或送去填埋、或送去焚燒。這也就是為什么，要實現某種垃圾清潔利用，需要在源頭對這類垃圾進行單獨收集（注：這點你們不也是非常贊同嗎？）。
去年我看到這樣的建議：每個家庭把廚馀垃圾單獨收集后，集中去養豬，豬產生的糞便在作為肥料用于農田，這是一個生態、環保的創意，請我評論。我說從宏觀上或戰略層面上講，是非常好的，實現了有機垃圾的梯級利用。但要把它作為一個城市或一個地區政策去實施，還有致命的障礙，比如，來自千家萬戶的廚馀垃圾如何實現防疫，如何保障安全。所以，垃圾處理方式的選擇，要考慮綜合因素，我總結為衛生、環保、安全、經濟一個都不能少！
4、辯論內容回答
明白了這三方面的差異，我就可以很簡單地回答你們的問題。
1）二噁英是否對人體有害？有害程度有多大？
答：理論上二噁英對人體是有害的，但現實中要看量多大。德國在1993年一項調查，93個養雞場雞蛋中二噁英含量平均值為1.81，最大值為23，4，最小值為1.03，上述單位是pgTEQ/g脂肪（來源:Fiedleretal.,2000）。顯然吃雞蛋時，其中的二噁英對人體是無害的。
2）垃圾焚燒是否會產生二噁英？二噁英在垃圾焚燒過程中是否可控？是否對人體無害？
答：理論上垃圾焚燒會產生二噁英，但要看焚燒工程中分解多少、新產生多少；二噁英在垃圾焚燒過程中是可控的，對人體是否有害回答見上。
3）垃圾焚燒是否還會產生其他有害物質？是否可控？如何處理？
答：垃圾焚燒當然會產生其他有害物質如重金屬、是否可控、如何處理，要看這些有害物質的濃度。
4）垃圾焚燒廠的安全距離應該是多少？300米是否合理？是否有科學依據？
答：我沒有參加這一標準制定。安全距離是指衛生防護距離還是環境安全距離？從環保角度300米是不需要的，從衛生角度，考慮到垃圾運輸的實際影響，300米應該是經驗值。
5）垃圾焚燒是否是最好的垃圾處理方式？是否有其他方法可供選擇？
答：我們講垃圾焚燒，從來都是指回收利用后的剩余垃圾，對于回收利用后的剩余垃圾，從工程角度分析，目前只有兩種方式可供選擇，即衛生填埋和焚燒處理。沒有衛生填埋場地，就得選擇焚燒。
剩余垃圾處理方式主要就是填埋和焚燒，我想這點我們很容易形成共識。有土地資源處理，可選擇土地處理。沒有土地，就得選擇焚燒處理并盡可能進行能源利用。我在網上看了一個貼子說“死了都得燒”，話糙理不糙。
總有人問我，垃圾焚燒處理是不是最好的辦法，這實際上是戰略性問題。我的回答很簡單，這是無奈的選擇、合理的選擇、也是科學的選擇。垃圾處理最好的方法當然是回收利用，我們說的垃圾焚燒從來都是指生活垃圾中剩余垃圾處理，垃圾焚燒和垃圾回收利用處于不同層次。為什么要把它對立起來。現實生活中很多具有類似的關系。建設監獄與遵紀守法教育不能簡單對立，疾病預防與醫院建設不能對立。不能說我們全力加強遵紀守法教育，就不建設監獄，也不能因此把監獄能力配置在低水平；不能說我們加強疾病預防，就不建設醫院，也不能因此把醫院床位配置在低水平。
5、困惑與建議
我深知當前中國生活垃圾焚燒處理存在很多問題，公眾強有力的監督才能促進其健康發展；我堅信中國城市生活垃圾焚燒處理發展是環境保護的內在要求，是節能減排的，是大勢所趨，不是某個人或“利益集團”能夠左右的；我預測，2020年前國內年生活垃圾焚燒總量將超過美國，2025年前超過日本。就廣州而言，你們來當市長，同樣要發展垃圾焚燒處理。
我困惑，為什么我們的媒體甚至主流媒體上，有關垃圾處理的說法充滿著謠言和謊言。舉例如下。
“據介紹，制訂歐盟標準的歐洲國家也已進行反思，紛紛關閉焚燒爐，頒布禁燒令。目前有超過15個國家和地區，通過了對焚燒垃圾的部分禁令。”（來源：請大家網上查。）這樣的說法很能蠱惑人心，如果你稍微深入了解歐洲的垃圾焚燒，就可以知道這是無中生有。
是誰在制造“蘑菇云”，請看這樣的標題：“廣州垃圾焚燒爐爆炸四人受傷現場現蘑菇云”（來源：2010年01月07日人民網）。一個普通的鍋爐水管爆裂事故，竟然描繪成出現“蘑菇云”，不知道這些記者是什么水平？什么用心！
澳門焚化中心為何“被遠離居民區”。2009年12月19日，胡錦濤主席參觀澳門垃圾焚燒廠，有關報道為“澳門焚化中心日吞1700噸垃圾遠離居民區”。（來源：2009年12月21日金羊網—羊城晚報等。注：澳門大學、澳門科技大學醫院、大潭山邊的居民區算不算居民區）
“日本東京建成的25個垃圾焚燒廠，已經有15個停產”。（來源：2009年09月03日，中央電視臺經濟半小時欄目報道。注：東京人看到這個數據會笑話的，去到網上查一下就知道，這不是公開造謠嗎？）
“作為發展中國家，中國的垃圾量正以10%的年增速向人們的生活圈不斷逼近，如何處理困局已擺上了政府的日程表。”（來源：2009年09月03日，中央電視臺經濟半小時欄目報道。注：典型的以訛傳訛數據）
“全世界垃圾年均增長速度為8.42%，而中國垃圾增長率達到10%以上；據相關統計，全世界每年產生4.9億噸垃圾，而中國就占到了其中的近1.6億噸。面對如此龐大的垃圾山，現在燒還是不燒？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來源：2009年09月03日，中央電視臺經濟半小時欄目報道。注：作者大概不知道世界有多大。）
“日本政府規定東京八環路以內不允許毛菜上市”。（來源：央視國際www.cctv.com 2005年08月04日。注：你以為東京是北京，有八環路嗎。）
……
這些還是可以核實的。還有許多難以核實的，有人說，你可以寫文章批駁它們，我回答如果他們說月亮上有個猴子，讓我證實也很費勁！
這樣的回答也許不能得到你們認可。但實踐勝于雄辯。我想你們何不實踐趙章元先生的方案，讓番禺區環衛部門配合你們，不再去你們居住區收運垃圾或者只收運10%多。趙章元先生說“現在我了解的我們國內大部分企業能夠把垃圾分類回收到10%多。剩下的沒有辦法就埋掉了。但做得好的，有的剩下的是0，江蘇有一個宿遷縣，那是垃圾分類之鄉，發展了很多小企業就是專門管這一部分。國外也是這種辦法，最終都是按照循環利用的思維，把垃圾分類以后，回收，最后所剩無幾。我想這種方法可以把垃圾處理到沒有的程度，或者是分類利用掉百分之九十幾，這樣的話，并不比垃圾焚燒慢。”（來源：燕山大講堂53期實錄趙章元垃圾焚燒不可取，
http://view.news.qq.com/a/20091222/000032_10.htm）。照此，尊敬的“番禺華南板塊居民”，我建議春節后也不用去辯論了，省下這部分費用用于上述實踐。我期待著你們的實踐，為廣州做出示范，也為全國做出示范。
提前祝大家新年愉快！
徐海云于北京
2010年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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