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輾轉千里調查湖北霧霾成因:鄰省燒秸稈
更新時間:2014-06-18 15:53
來源:湖北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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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來,秸稈都自有其用途,而非一把火白白燒掉。
著名作家陳忠實的小說《白鹿原》中就寫道:“白嘉軒扯來麥秸塞進炕洞點著火就燒起來……中午那頓臊子面的味道,那是任何高師名廚都做不出來的。只有架著麥秸、柴禾的大鐵鍋才能煮烹出這種味道。”
時空變幻。2014年6月12日,一場超級霧霾覆蓋湖北大部,專家將其歸結為“周邊省份焚燒秸稈引發”。
歷史發展到今天,秸稈因何成了累贅?本報記者輾轉千里,展開追訪。
突如其來的“黃色預警”
似乎是突然間發生,沒有任何跡象。從6月12日中午起,微博上關于“霧霾”的吐槽驟增。
“一大早天空就是昏黃的顏色,午后,天就像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翳子,樓房隱隱綽綽,行走在其間,感覺呼吸困難,遂買了口罩戴上,再看街上,頂著高溫的‘蒙面人’比比皆是。這真是:迎面相視不相識,只緣身在霧霾中。”一位武漢網民這樣形容。
6月12日中午12點02分,我省發布了霧霾黃色預警,襄陽、隨州、孝感、武漢已經出現能見度小于3公里的霾。全省多地空氣污染指數爆表,仙桃、武漢、荊州、潛江在全國空氣污染排行榜中排名前四。至16時,武漢空氣質量已處于重度污染水平。
以武昌東湖梨園為例,14時,據該監測點位空氣質量實時數據(統計時段為上一小時均值),當時PM2.5小時濃度值只是一度超過193微克/立方米,尚屬中度污染,但其后便扶搖直上,15時沖上202微克/立方米。到當晚7時以后,包括東湖梨園在內的武漢9個空氣質量監測點的PM2.5小時濃度值全部“爆表”,均超過500微克/立方米,東湖高新區最高達到895微克/立方米!這是武漢今年春節以來空氣污染最嚴重的一天。
6月16日,姍姍來遲的零星小雨,帶來了半月以來最干凈的空氣。但是,已經持續了近一個星期的霧霾讓我們仍心有余悸,追溯“霧霾”的起因刻不容緩。
武漢超級霧霾來自何方
歷史總是驚人的巧合,2014年6月12日,讓人不禁想起,曾在武漢人心中打上深深烙印的日子——2012年6月11日。這一天,整個武漢城區籠罩在一片黃色陰霾中,空氣刺鼻,一度引起市民恐慌;在全省,自西北向東南陸續出現灰霾天氣,范圍大、強度高、時間長,十分罕見。最終,專家將其歸結為“周邊部分省份焚燒秸稈引發的煙霧”。
時隔兩年,又一次超級霧霾幾乎“如期而至”。一個“6·11”,一個“6·12”,讓人不禁追問,這霧霾究竟來自何方?其間有什么規律?
6月12日22時,湖北省環保廳發布“環境質量快報”稱:結合國家環保部衛星應用中心秸稈焚燒遙感監測日報,在湖北省的東北部省份中有較為集中的秸稈焚燒火點,湖北境內尚未監測到明顯火點(不排除衛星過境時間與我省火點發生時間不同的原因),初步判別,此次污染原因為湖北省東北部省份秸稈焚燒,疊加湖北省本地秸稈焚燒導致。
本報記者查閱了環保部的這份監測日報:當日,共監測到安徽、河北、河南、江蘇、山東的秸稈焚燒火點162個。火點最集中的省份是安徽,有火點104個,涉及19個縣(市);河北有火點5個,涉及4個縣(市);河南有火點16個,涉及8個縣(市);江蘇有火點8個,涉及3個縣(市);山東有火點29個,涉及10個縣(市)。
對照天氣情況,武漢市6月12日為偏東風2到3級,正處于安徽省的下風向。這是否足以說明,這次大規模霧霾來自于鄰省的秸稈焚燒?
湖北半月前已過“點火期”
衛星監測為瞬時過境截圖成像,“湖北境內尚未監測到明顯火點”,并不足以說明湖北境內沒有著火點。為探明真情,6月13日晨,本屆世界杯首場比賽的結束哨聲響起時,記者已驅車馳騁在荊楚原野。
連續多日,本報記者西奔襄陽、南下赤壁等地,縱橫千里進行了實地探訪。沿途所見,荊楚大地已是綠油油一片,沿線的孝感、隨州,小麥早已在半月前收割,新耕地或已插上秧苗,或已點上玉米。
襄陽小麥產量占我省的40%,若要點火,這里無疑是最大的源頭,但記者在襄州區伙牌鎮王灣村等地同樣看到的是一片綠意。湖北小麥的收割期在5月下旬,就是說,在本次強霧霾發生時,湖北燒秸稈的時節已經過去,“6·12”霧霾,沒有本省的“參與”。這與環保部衛星監測日報的結果是一致的。
換句話說,我省大規模霧霾,為鄰省空氣流入所致。
但是,這并不能表明,湖北農民不燒秸稈。6月13日下午,就在襄陽王灣村,記者看到了火燒秸稈的痕跡,一輛燒毀的收割機仍停在田間。
5月27日,湖北日報集團《楚天快報》記者楊柳采寫的《百余畝麥田收割在即一把大火毀了田燒了車》,詳細地記錄了本次事件——
5月26日下午3時許,記者趕到襄州區伙牌鎮王灣村2組時,大片的麥田被黑灰占據。“中午12時許,我們都在忙收割麥子。”村民李女士說,突然聽到有人大喊失火了,她抬頭一看,旁邊的麥田嗶嗶啵啵燃起了大火,順著風勢快速蔓延,原本在田間作業的李師傅,慌忙跳車逃生,很快,大火蔓延了百余畝麥田和收割機。”
報道稱,消防部門初步調查,疑為鄰近田間焚燒秸稈引燃了麥田。近段時間正是麥收季節,焚燒秸稈、麥田起火時有發生,僅26日一天,消防處置此類警情已達3起。
通過這篇報道,我們不難看出:湖北不是沒有燒秸稈,只是在時間上沒與安徽等地合流,因而與“6·12”霧霾無關。
農民為什么要燒秸稈
專家說,目前,秸稈的利用率越來越高,不僅粉碎后秸稈還田,而且養殖場也需要大量秸稈。對于食用菌加工企業來說,打成包的麥秸就是食用菌的培養基。秸稈還是工業原料,廣泛用于造紙、制造建材、酒精和一次性包裝盒等。它還可作為新型能源,利用秸稈發酵制取沼氣、生產新型燃料等。
檢索歷史資料,早在2000年10月23日,本報《向生物垃圾要熱能》的“記者觀察”中,就曾這樣描述:“收割后成堆的麥稈是農民們的一塊心病。在很多地方,都可以看見在路邊焚燒麥稈的農民……濃密的黑煙四處蔓延,給豐收的歡快蒙上了一層陰影。如今,沼氣技術為麥稈提供了一個潔凈簡單的處理方法。將其和人畜糞便、垃圾污泥投入沼氣池,在一定溫度、水分和隔絕空氣的條件下,經過微生物發酵,麥稈從要燒掉的垃圾變為農民的‘金疙瘩’。”
這則報道至少透露了幾個信息:在2000年或以前,焚燒秸稈已成為常態;從那時起,這個問題已引起有關方面注意,并開始采取疏導措施;秸稈是“金疙瘩”。
秸稈既然有這么多好處,農民為什么還要一燒了之?
13日下午,在襄陽王灣村2組,57歲的康社香正在自家的地里間苗,小麥收割后搶栽的玉米,已有一尺高。從她家的田頭,一眼就可望到那臺燒毀的收割機。“這秸稈扛回去沒什么用,關鍵是請工還得花錢。”她對記者說,壯勞力在外打工,就是一個砌匠,手快的一天可以掙一兩百元,手慢的也能掙個百把,誰愿意來給你挑秸稈?
康社香還說,時下收麥子和20年前不同,過去是通過人工,把整個麥粒麥稈一起收割后挑回稻場打曬,秸稈自然就堆在了房前屋后碼成了垛,可以用來燒火做飯,也可以墊豬圈作肥料。現在不同了,麥收時都是請收割機,70元一畝地,麥粒直接收了,麥稈就被機器切割后倒在地頭。請工不合算,又要搶種下一季作物,最省事的就是就地一把火燒了。“一斤麥子一斤稈,這一畝地也就六七百斤麥稈,就是有人收購,也賣不了幾個錢。現在豬喂的少了,做飯不是用電就是用液化氣,根本就用不上麥稈。”她說。
對此,赤壁凱迪生物質電廠總經理周少波,有著差不多的回憶:“我是農村長大的,過去好像沒有燒秸稈的情況。我們都是將麥稈、秸稈收集起來,堆在屋后,平時就用這些生物質燃料生火做飯。”
生物質電廠“等米下鍋”
實際上,周少波正等著這些秸稈“下鍋”。“有多少,我們可以收多少、消化多少!我們永遠不會覺得收料太多,如果料多了,一臺發電機組運行不過來,我們完全可以再建一臺機組。只是,通常沒有人愿意賣秸稈給我們。”6月14日晚,周少波在他的生物質電廠的草料車間告訴我們。
2011年,赤壁凱迪生物質電廠落戶赤壁。根據規劃,該電廠發電量將超過2.2億度,年供應蒸汽量超過26萬噸,年節約標準煤超過10萬噸,年減排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超過22萬噸。
但是,盡管剛過秸稈盛產時節,在這間工廠偌大的草料倉庫里,我們竟然沒有看到一根秸稈,這里堆放的多是木屑、廢料。
作為朝陽產業,生物質發電廠既環保,又能節省能源,為何會面臨每天發電量不足的尷尬境地?周少波說:“主要問題來源于生物質廢料收購不足。便宜了,農民不愿意賣;貴了,作為企業也必須考慮成本。這是一對矛盾。”
目前,周少波所管理的崇陽和赤壁兩個電廠,采用了不少辦法解決收購難的問題。如組織車輛去地里集中收購,完成短途運輸;建立村級收購點,盡可能減輕農民負擔等,但是效果仍不明顯。
在他看來,要解決好當下的問題,最主要的是流轉土地,形成大規模的機械化生產。“我們的農民所承包的土地面積小,如果采取機械化收割,顯然成本過高,用機械化收集秸稈等生物質燃料,那成本更高。如果農村土地合理流轉,就可以統籌管理,提高效率,發展集體經濟。”周少波說,“那樣,集體的農田變大,適合大型機械化運作,既能夠大大提高工作效率,又可降低機械使用成本。”
談及未來,周少波充滿了樂觀的向往。他說,隨著現代科技的發展,政府的進一步重視,以及生產工具的改造,包括如打粒、切稈、打捆一體化的收割機普及以及大規模機械化生產的運用,秸稈的收購問題將迎刃而解,那時,燒秸稈的問題也就自然而然地終結了。
既然現代科技的發展,改變著農業生產,也改變著生活方式,相信隨著科技方式的進步和改善,在不斷的輪回中,生產與生活和方式一定能夠返璞歸真,達到自然的和諧。愿未來焚燒秸稈的問題能徹底解決,從根本上拒絕霧霾,讓青山綠水常在,期待著有一天,霧霾只是我們時代里一個悠遠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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