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失控的“控制區” 府河武漢段污染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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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在東西湖圍堤邊的這幾個小作坊，污水直排入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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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就是這樣的小作坊，落后的生產設備和工藝，沒有任何環評。
上月中旬，人民網登載了幾幅有關漢口北環境污染的照片，場面令人觸目驚心。漢口北位于府河下游武漢段，除了人民網曝光的地點外，該河段整體自然環境狀況如何？3月初，記者隨環保組織“綠色江城”負責人柯志強、水環境專家康玉輝等志愿者一同探訪。
府河武漢段，流經東西湖、黃陂、江岸三區，最后至江岸諶家磯注入長江。根據水功能區劃，府河為排污控制區，即允許排污但不可肆意排污，絕不可新增排污量、排污點。然而，從上游沿河而下40余公里，記者和志愿者發現，府河武漢段排污已嚴重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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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河床已經成為化工作坊的垃圾場，廢罐、廢料肆意傾倒。
【調查】
餐飲垃圾倒在河床上
東西湖是府河武漢段最上游。3日，記者沿東西湖圍堤行走看到，河床上不時出現游泳池大小的深坑，坑內有淺淺的河水，坑邊坐著幾個垂釣人。離“釣魚池”不遠處，開著一家野味餐館。一頂綠色的帳篷就是營業場所。堤上還豎著餐館的招牌：農家飯、垂釣。
附近居民說，冬季和早春季節，府河水量不大，想釣魚非得走到中間的河床上，有村民就在靠近河堤的河床上開挖“釣魚池”，每人交上10元即可垂釣。
在府河邊施工的某項目工人說，部分工程用土、磚廠用土就從河床里挖，便形成了一個個大坑。
志愿者說，這些深淺不一的坑洼改變了河床結構，影響水流走勢，易導致沖淤失衡。餐飲油污和垃圾倒在河床上，造成嚴重污染。
化工污水直排入河
沿東西湖圍堤往下游走，記者一行來到李家墩泵站。泵站直排口翻著濁浪，水上覆滿白色泡沫，臭氣熏天。站在堤上的柯志強突然發現一個排污點。在他指點下，記者看到府河岸邊一處土地特別濕潤，顏色呈墨綠，一股細細的水流正流向府河。
循污水而上，一家名為武漢瑞鑫的化工廠正在生產。廠區空地上堆滿煤渣，廠房內丟棄著各種化工原料罐，油污將地面染成黑色。廠區工人說，該廠主要生產輪胎用的增塑劑。
廠區后院就是府河。河床上有一根水泥排污管，旁邊有多個丟棄的原料罐、廢舊包裝袋，河灘上散落著一些黃色粉末。
康玉輝看著腳下的泥土，又看看遠處和河對岸，“別處的土地是土黃色，唯有這里的泥土是橘色。”
把府河當納污場的不止這一家。沿河床上行，腳下不住打滑。康玉輝用樹枝撥開河床，挑起一坨“白色泥土”,“這是化學油脂，太猖狂了，直接倒在了河里！”
前行不足百米，就見一片灰白色的灘涂。原來一家化工廠根本不修排污管，污水順著河床自然坡度漫流入河，形成百米寬的灰白色排污帶，有些地方踩上去硬硬的，已經鈣化，上面寸草不生。
沿著污水溝，記者找到排污企業——一家無名作坊。作坊內堆放著大量綠化漁網、工地安全網，工人們將廢料打碎回爐，生產塑料用品。
78歲的楊婆婆在這兩家化工廠旁居住了近20年。她說，府河水有毒，她在河床上種的菜都死了。
上周，“綠色江城”沿武漢段調查發現，兩岸共有排污口32個。
河床成為垃圾填埋場
繼續往下游走，來到岱黃公路府河大橋下，一座垃圾山已伸進河床。常年堆積的垃圾山受重力影響，出現了下滑和斷層。裸露的垃圾斷面雜色斑駁，與堤岸土壤明顯不同。
沿河下行，一路垃圾不斷。在諶家磯新河大橋下，走過一段4米寬的堤壩，便是府河最下游的入江口。因正處枯水季，河水僅寬10余米，兩岸河床裸露，遍布生活垃圾。府河北岸，到處是砂石塊、水泥塊、廢舊塑料等建筑垃圾；南岸，新河大橋下，一座小型垃圾山正在“長高”。
岸上，當地居民王瑞支正用鐵鍬鏟開建筑垃圾，“土地都被垃圾蓋住了，種菜難找一塊好地。”王瑞支說，一到下午三四點，就有一些垃圾車開進來，建筑和生活垃圾有時占滿整個堤壩，人都走不過去，臭氣熏天。遇上暴雨，一些垃圾就被沖進府河。“小時候河里有魚有蝦，現在連水草都不長了。這些年，府河里的魚都畸形生長，常見大肚子、歪腦袋的。”王瑞支嘆息。“僅那些塑料，降解掉就需上百年！”眼前所見，令長期關注環保的柯志強痛心疾首。
據悉，府河沿線垃圾隨意堆放點已有近百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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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府河武漢段走向圖注：沿線共有排污口32個、垃圾堆放點近百處。上圖標示的僅是本版提及的部分污染點。
【追問】
府河到底歸誰監管
近年來，府河多次爆發大規模死魚、大肆超標排污等水污染事件。記者就府河污染問題采訪有關管理部門，卻發現各部門說辭多樣，監管職責不明。
城管：堤防河道垃圾應歸水務管
武漢市城管委相關部門表示，目前武漢市所有生活垃圾填埋場都已關閉，生活垃圾全部焚燒處理。各區生活垃圾匯集轉運站，統一運往各焚燒廠，垃圾處置費用由市級財政統一安排。“各城區環衛部門沒必要私自向府河拋灑垃圾。”
在被垃圾圍困嚴重的府河江岸段，該區城管部門稱，府河入江口一帶的生活垃圾，多由附近居民私自傾倒，也不排除周邊地區偷偷向府河拋運垃圾。他們認為，堤防、河道拋灑垃圾應歸水務部門管理。
水務：法規缺失，可由區政府統領
武漢市水務局堤防管理部門近期曾沿府河進行調研：“河堤上確實有部分建筑垃圾。”
該處負責人說，現在還沒有專門針對河床、灘涂的法規，只有汛期影響行洪時，才會按照《防洪法》責令清除河床上的垃圾。而實際上，一些生活垃圾、建筑土石，只要沒有形成堰塞湖那般嚴重的堵塞，還算不上影響行洪。
該負責人說，他們調研府河岱山段時，曾詢問環衛車司機“誰讓你倒這里”，該司機說是區城管允許的。“對府河這樣的中小型河流，實行的是屬地管理，由沿河各區政府統領，只有區政府、水務、城管、環保、街道等各部門明確職責，才是最好的保護。”
就此，堤防處已對江岸區下發督辦通知，不允許繼續傾倒垃圾。
近期，武漢市水務局堤防管理部門已對府河沿線相關區下發督辦清查通知。江岸區水務局已請求區政府開展聯合執法，整治府河下游岱山灘地亂象。
環保：執法力量單一，需區政府協調
工業排污由環保部門監管。這次調查后，記者向武漢市環保局執法大隊反映，府河東西湖段有企業排污，一位隊員立刻說出了準確地點：“就在李家墩泵站附近。”
“知情為何不查處？”面對記者疑問，該執法隊表示，這些小作坊常“躲貓貓”。執法人員來了，他們躲著不見。執法人員走了，就開門生產。執法力量有限，無法一直盯著。
武漢市環保局東西湖分局執法人員前往李家墩巡查后表示，瑞鑫化工大部已搬往黃岡，仍剩少量設備，處在生產末期。另一家塑料廠生產工藝落后，無廠名、無證照，是典型的黑作坊，已告知工商質監部門，對其予以勒令關停。
兩家工廠存在10多年，為何這么長時間得不到處理？該局執法人員解釋，對此類工廠的處理，需要工商、質監、環保三部門配合。以前取締過，但僅限環保一方執法，連廠主都見不到，效果不佳。這次已上報區政府，由區政府出面，應該可以根除。
【資料】
府河
府河，發源于湖北大洪山麓，流經隨州、廣水、安陸、云夢、應城等縣市，進入孝感市區后穿武漢市東西湖、黃陂、江岸三區，至漢口諶家磯注入長江，全長385公里。
府河曾經是兩岸百姓生活和生產用水的主要來源。上世紀90年代以后，府河污染加劇，幾乎年年爆發死魚事件。最近一次大規模污染發生在去年9月，因企業排污導致河水氨氮濃度嚴重超標，大量魚群死亡。
【借鑒】
柏泉濕地，萬鳥棲居——
上游經驗證明：只要認真完全可控
同是一條河，記者在府河武漢段上游柏泉鎮府河濕地，看到的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這片遼闊的灘涂上，野鴨、小䴙䴘等萬只候鳥正覓食、棲息，嘎嘎吱吱的叫聲此起彼伏，在空曠的府河上宛如歡歌。鳥群中，居然還有4只優雅的白天鵝。一架飛機經過，鳥兒們并不驚慌，“它們已經熟悉了這里的環境”，志愿者劉康福說。
據了解，東西湖府河濕地是200余種候鳥的棲息地，每年冬季，數以萬計的候鳥從西伯利亞飛至府河越冬。近年來，東西湖投入10億元修復生態，將50公里長的府河灘涂按濕地保護區規劃申報，生態環境明顯改觀。2010年以來，府河濕地已連續觀測到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白鶴。
“建設濕地是減輕府河污染的一個方向，東西湖就是個成功的案例”，康玉輝說。他認為，府河功能定位使然，排污難避免，減污應有為。府河中下游灘地眾多開闊，是建濕地的有利條件，在灘涂上沿岸種植蘆葦等挺水植物，通過濕地漫流過濾，完全可以減輕排污量，保證排污可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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