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石門:砷污染痛出的“抗砷”夢
今春以來,位于湖南省石門縣的原湖南雄黃礦備受關注。由于多年來開采雄黃以及煉制砒霜,當地大氣、土壤、水體的砷污染極其嚴重,當地群眾一直生活在砷污染陰影下,飽受貧困以及砷中毒帶來的病癥困擾,“抗砷”成為這個地區人們共同的目標。
小麥砷超標28倍,中毒誘發癌癥普遍
在磺廠醫院院長龔綿的帶領下,記者在鶴山村見到了砷中毒比較嚴重的覃文記。82歲的覃文記是土生土長的鶴山村民,當著記者一行的面,他解開了褲腰帶,將褲子往下褪了一點點。記者看到,一個鵪鶉蛋大小的肉瘤子就長在他的右腹股溝邊,呈紅褐色,正在化膿流水。
“職工還要嚴重些,很多人原來在礦井里作業,在砒灰廠里工作,當時防護措施也很落后,很多人就直接暴露在砷污染環境中。”龔綿告訴記者,磺廠醫院一直在做砷中毒的檢測和治療工作,最近幾年來,當地被確診為砷中毒的居民越來越多,很多人確診時就已經是癌癥晚期了。
據統計,從1951年到2012年的60多年間,礦區確診的砷慢性中毒者1000多人,有近400人死于砷中毒誘發的各種癌癥,其中肺癌近300人。最典型的一家有7人死于癌癥,最年輕的因癌致死時僅30歲。
磺廠醫院副院長趙光明告訴記者,重金屬砷聚集在人體內以后,皮膚上慢慢地會生出大大小小的砷癍,引起皮膚瘙癢、身體疼痛等各種癥狀。一些砷中毒比較深的人,染上肺癌、皮膚癌的概率非常高。
雄黃礦現有磺廠社區、鶴山村和望羊橋村三個村(居)。磺廠社區有常住人口2500人,大部分屬原雄黃礦及改制后重組企業的員工家屬;鶴山村和望羊橋村分別有人口1581人、2246人,主要種植水稻、玉米、板栗、核桃、柑橘,少數人外出務工或在家經商。
石門縣有關部門透露,雄黃礦砷污染范圍大、程度深,受污染土壤面積約35平方公里,其中耕地面積約12平方公里。據分析,當地砷含量超過國家地面水質標準值33倍,土壤砷含量超過國家標準值29倍。受土壤和地表水污染的影響,農作物砷含量也嚴重超標,水稻砷超標4.6倍,小麥砷含量超標28倍,蔬菜砷超標21倍。
貧困縣污染治理和救助困難重重
“一些網友罵我們不作為,說我們對砷中毒群眾漠不關心,我們覺得非常委屈。”石門縣一位干部告訴記者,各級政府已經做了不少工作,但因為各方面因素制約,砷污染治理和砷中毒群眾救助不可能一蹴而就。
2012年10月,《石門雄黃礦區重金屬污染“十二五”綜合防治實施方案》開始實施。按照方案,一、二期為源頭控制,于2012年9月啟動,是對原煉砒遺留下來的近20萬噸砒渣及周邊污染土壤進行安全處理,目的是從源頭上控制砒渣的浸出液進入周邊水體和土壤,將于2014年7月左右完工。
在砷中毒群眾救助方面,2003年1月9日,石門縣政府決定,經診斷為慢性砷中毒的患者,經縣政府核準,一次性補償患者醫療、喪葬費1000元;被診斷為癌癥者,一次性補償1萬元。另外,石門縣已將砷中毒引起的疾病納入了新農合報銷的范疇,住院治療補助標準按普通疾病的補助標準給予補助;對砷中毒后引起的肺癌、皮膚癌、肝癌等惡性疾病,也納入了特殊病種門診補助范圍,每年每例給予1000元門診治療費補助。
“砷中毒引發的疾病都是肺癌、皮膚癌等惡性疾病,農村居民享受不了工傷保險,新農合報銷范圍和比例也有限。現在鶴山、望羊橋兩個村子的居民要求比照原雄黃礦職工享受工傷保險、實行異地搬遷的呼聲非常高。不能說老百姓提的要求沒有道理,但是政府解決原職工的問題都捉襟見肘,更別說解決村民的問題了。”龔綿說。
按照方案,第三期工程是對當地溪河進行綜合整治;第四期是對污染核心區近8000畝污染土壤進行修復。“完成8000畝農田修復,估算投資高達13.5億元。盡管方案已通過環保部審批,但資金投入還沒有到位,所以一直沒有啟動。”湖南省人大常委會環資委環境監督處處長劉帥說,石門縣是一個省級貧困縣,幾乎不可能依靠自身力量啟動這么大的治理項目。
整體搬遷?土壤修復?
湖南省環保廳3月下旬通報稱,針對雄黃礦砷污染問題,湖南省將對石門雄黃礦區進行全面整治,并將對礦區居民分步實施搬遷安置和全面進行一次體檢和救治。這引發了外界廣泛猜想:非職工居民是否會整體搬遷?砷污染土壤修復是否即將啟動?
“原磺廠社區整體搬遷正在進行,搬遷安置資金來自國家投入、地方配套、職工自籌三個渠道。但是,鶴山村和望羊橋村的村民能否搬遷還是個未知數,畢竟上級政府目前并沒有明確表態。”石門縣一位熟悉雄黃礦現狀的干部說,“鶴山村和望羊橋村有3800多人,要整體搬遷,投入規模和實施難度可想而知。”
第二個猜想也存在變數。永清環保股份有限公司環境修復專家易新建告訴記者,對于砷污染治理,目前各地基本都處在含砷礦渣處置階段,比如石門縣原雄黃礦以及永清環保實施的湘南某縣砷污染治理工程。“這是第一步,處置含砷礦渣是當務之急,符合從污染源頭開始治理的原則,礦渣處置之后就應該考慮砷污染土壤修復了。”易新建說。
易新建表示,相對含砷礦渣來說,砷污染土壤修復要困難得多。一是砷污染土壤面積大,自然條件復雜多變,污染程度深淺不一,對治理技術和工藝有著較高的要求;二是砷污染土壤修復需要巨額資金投入,動輒數以億計的修復成本讓各方“望而卻步”。
劉帥表示,盡管來自各方的治理呼聲很高,但是決策者還是對巨資投入能否產生實質修復效果有疑慮。如果錢花了,治理效果一般,甚至帶來新的污染,那不僅是對財政資金的巨大浪費,而且還將問題更加復雜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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