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株潭土地去“鎘”試驗
在作物替代種植區(qū)，茶陵縣平水鎮(zhèn)仙峰村村民以種植高粱代替水稻。
茶陵縣農業(yè)局農業(yè)資源與環(huán)保站站長陳柏年在試驗田中。
“鎘米”風波后長株潭170萬畝“污地”試修
投入11.58億元改種低鎘稻玉米高粱棉花
近期出試驗結果或最快3年后全國推廣
去年“鎘米”事件曝光后，湖南耕地重金屬污染問題引起黨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當年，國務院在長株潭地區(qū)建立污染耕地修復治理試點。今年3月，農業(yè)部、財政部出臺《湖南重金屬污染耕地修復與農作物種植結構調整試點意見》，正式啟動該項工作。
其中,長株潭地區(qū)的170萬畝重金屬污染耕地作為首批試驗田。計劃通過種植低鎘品種或在重污染區(qū)域改種玉米、高粱等替代性農作物，在3~5年內使重金屬污染區(qū)的鎘含量達標。今年7月底，首批試點區(qū)域的水稻已收割送檢。“截污”新法是否有效很快將有結論。
“通過新工藝，明年產出的大米鎘含量降低百分之二三十都是有可能的。”湖南農業(yè)部門的官員表示。
湖南省株洲市茶陵縣是產糧大縣，也是震驚全國的“鎘大米”事件后，當?shù)赝茝V降低“鎘米”耕地技術的示范點。
起因
曾經稻谷5毛錢1斤沒人要
秋日里，茶陵縣思聰街道華隆村，綠油油的晚稻田長勢喜人。農戶老劉正戴著口罩，往稻田里撒石灰。
老劉說，石灰能殺蟲、殺菌和疏松土壤，在20年前，種水稻都是要撒石灰的，后來大家偷懶，就沒有人撒了。
今年5月開始，鎮(zhèn)上的農技站給每位農戶配發(fā)4袋50公斤的石灰，讓他們撒在稻田里。起初農戶們都不愿意撒，因為要把100斤石灰均勻地撒到一畝地里，要整整一天，并且還不能戴手套，因為“戴手套撒不均勻”。
一天下來，手都被石灰燒破了一層皮。如果請人來撒，一天的人工費還要100元。直到農技員告訴老劉，這樣做是為降低稻田酸性，種的水稻重金屬含量低，老劉積極性才高。
老劉說，以前莊稼人都不知道鎘是啥玩意，去年這邊的大米經過鎘風波，才知道田里種的水稻重金屬超標。那時水稻5毛錢一斤都沒人要，后來只好賣去做豬飼料。
湖南的土壤污染情況如何？湖南省農業(yè)廳一位負責人向本報介紹，早在年初，農業(yè)部就制定了《重金屬超標稻米產區(qū)種植結構調整的指導意見》，要求對于稻田土壤輕度污染區(qū)，原則上不調整種植結構，而進行修復治理。
對于稻田土壤中、重度污染區(qū)，還可以因地制宜地調整種植結構，例如，將重金屬高積累水稻品種調整為低積累水稻品種、將水稻改成種植玉米等低吸附糧食作物、將水稻改種油菜等鎘含量低的農作物或者改種棉花等非食用性經濟作物。
他表示，農業(yè)部的要求是，通過3~5年的努力，既有效緩解重金屬對湖南農產品的污染，又探索出重金屬污染耕地后修復治理的“妙招”，使試點成果能在全國范圍內推廣。“這項工作意義重大，事關糧食安全。”
廣東省生態(tài)環(huán)境與土壤研究所研究員陳能場也表示，湖南土壤污染治理試點的意義重大。“這里有大文章，全國的糧食安全都盯著那兒了”。
方法
重污染地須改種高粱棉花
實際上，從今年4月起，長株潭三市的170萬畝重金屬污染耕地修復治理和種植結構調整試點試驗正式啟動。這170萬畝“污地”被劃為三類：達標生產區(qū)、管控生產區(qū)和作物替代種植區(qū)。以株洲為例，作為全國著名的商品糧基地與高產區(qū)，株洲共有重金屬超標耕地48萬畝。其中，達標生產區(qū)13萬畝，管控生產區(qū)26萬畝，作物替代區(qū)9萬畝。
對于三種“污地”種類，株洲市農業(yè)局總農藝師羅細明解釋說，達標生產區(qū)簡言之就是輕度污染耕地，出產的大米鎘含量雖然超過國家標準0.2毫克/千克，但小于日本等國的標準0.4毫克/千克。
對這些耕地，株洲使用“VIP技術”，即“低鎘品種（variety）+灌溉管理（irrigation）+調節(jié)酸度（pH）”，通過改種低鎘稻，改良灌溉以及往田里撒石灰等方法，實現(xiàn)“在污染的土地上生產出合格大米”。
管控生產區(qū)是土壤中度重金屬污染區(qū)。治療該區(qū)采用專門種植、收購、儲存的管理模式，在豐收季節(jié)采用快速檢測儀檢測農產品質量，不達標產品全部由政府收購，以防進入市場。
作物替代種植區(qū)則是重度污染區(qū)。采用改變種植結構，改種非直接食用、非口糧的棉花、蠶桑、花卉等農作物。
在茶陵縣平水鎮(zhèn)仙峰村的高粱種植大戶王喜梅今年也在村里承包了100畝重金屬重度污染水稻田種植高粱。
不過她認為，種植高粱和種水稻比，經濟效益還是差很多。一畝地高粱只能產600多斤，按2.1元/斤計算，一畝地只有1300元收入，比種水稻少了1000元。
茶陵縣農業(yè)局農業(yè)資源與環(huán)保站站長陳柏年介紹，平水鎮(zhèn)是重度污染區(qū)，原則上不再種供人食用作物，而是轉種釀酒用高粱、棉花等作物。為了提高農戶積極性，農戶改種后每畝地損失多少，政府將補貼多少。
難題
修復“污地”活多苦累成本高
不過，污地治理沒這么容易。影響技術推廣最首要的是高成本。
羅細明說，在達標生產區(qū)種植低鎘品種，加上顛覆傳統(tǒng)種植方式，農作物的產量肯定會下降。加上石灰和勞動力成本，算下來一畝水田的修復成本要1000多元。而除去成本，農民一畝地每年的收益也不過上千元。
而在重度污染區(qū)，采取作物替代種植的茶陵縣平水鎮(zhèn)把集村，該村幾百畝的“鎘米”稻田，如今已經變成了一米多高的玉米和棉花。
農戶趙玉花說，當初鎮(zhèn)上要他們把水稻田改種玉米、棉花，她怎么也不同意。
她說，水稻是懶莊稼，只要插了秧，半年都不用干活，中間只需要打農藥，就等著收割，剩下時間可以在家打麻將。現(xiàn)在稻田變旱地，勞動量大大增加，差不多每半個月都要除一次草，非常辛苦。并且，經濟效益也差許多。一畝稻田種兩季，一畝地可收入2300元，而一畝地種玉米則少收入800元。
但羅細明認為，不能光算經濟賬，治理成本再高，湖南的重金屬污染土地必須盡快治理。國家對湖南長株潭地區(qū)污染耕地治理修復試點一次性投資11.56億元，足見重視程度。“我們是先行者，壓力很大。”
羅細明抬高語調說，土壤中的鎘超標問題如果長期不解決，會導致人患上骨質疏松、癌癥等。土壤重金屬超標，日本、歐洲的標準是0.4毫克/千克，美國0.5毫克/千克，而中國國標卻是在0.2毫克/千克，就是因為中國人以大米為食。如果把標準降低，外國糧食都紛紛進來了，那中國人的“米袋子”就控制在外國人手中。
不過，根據(jù)中國環(huán)境修復產業(yè)聯(lián)盟秘書長高勝達的估算，要完全把“污地”治理，成本遠不止1000元/畝。他估算，每畝稻田的修復成本在幾萬元至十幾萬元浮動，1畝耕地每年凈收益則只有500元。按每畝10萬元的修復成本計算，將透支這片耕地未來200年的收益，投入產出比極低。
爭議
VIP修復法是否有效
不過，對于湖南當前正展開的VIP治污方案能否達到降低土壤鎘含量的效果，學術界還存爭議。
曾在湖南省進行過20年鎘污染農田治理修復研究的青島農業(yè)大學資源與環(huán)境學院副院長王凱榮認為，推廣低鎘稻是個好思路，但目前還沒有稻種能夠真正“抗污染”。國內尚缺乏可在種植上推廣應用的安全型低鎘稻品種。
從業(yè)內經驗來看，連續(xù)淹水灌溉，尤其在水稻成熟期不間斷淹水、不曬田，可有效降低稻米鎘含量，但農民不易接受該灌溉模式，況且影響水稻吸收鎘的環(huán)境因素非常多，即便是低鎘品種，也很難在農民散戶種植的條件下大規(guī)模使用。由于長株潭的農戶都是分散種植，VIP修復法效果如何，還有待觀察。
廣東省生態(tài)環(huán)境與土壤研究所研究員陳能場比照日本經驗后指出，品種對稻米鎘含量的影響貢獻率只有一成，而水分管理占到九成。他認為，通過石灰降鎘只可作為輔助手段，而非主要治理措施。1971年，日本曾對28塊鎘污染耕地進行石灰降鎘的大田示范試驗，但只有8處糙米鎘含量降低四成以上，另有4處鎘含量不降反增。“不是說往稻田里撒了石灰，土壤酸度就會降低，這個要經過精確測算。”
不過，負責主持VIP降鎘的湖南農業(yè)大學鐵柏清教授對方案充滿信心。他說，通過調節(jié)灌溉用水和向田間撒石灰，肯定能讓土壤中的鎘含量大幅降低，3~5年內實現(xiàn)土壤污染達標應該沒問題。至于降低多少，要等到省里的檢測結果出來了才知道。
對于新法降低土壤鎘含量，羅細明也充滿信心。
“明年你們廣東人餐桌上的大米會更加安全，鎘含量會更低。通過新工藝，明年產出的大米鎘含量降低百分之二三十都是有可能的。”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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