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下的“氣候債”何時能還上?
【谷騰環保網訊】在孟加拉國北部,數百萬計的人們以喜馬拉雅冰原存儲的淡水而生。如今,全球變暖正在破壞這些冰層的穩定。在南部沿海,海平面的上升加劇了倒灌洪水的威脅。事實上,孟加拉國的碳排放在導致全球變暖中只起到極小的推動作用。真正造成氣候變化的多數發達國家,在經歷成熟的工業發展后,并未對此及時“埋單”。
德國非政府組織“氣候分析”(Climate Analytics)加勒比地區研究負責人Adelle Thomas表示,“‘氣候正義’一詞的出現凸顯了全球氣候進程中的一些不公平性——在氣候升溫起到最小作用的國家卻要面臨最大的風險,這種不公平急需得到修正。”
早在2009年時,發達國家承諾將在2020年前完成每年1000億美元的氣候融資目標。這筆資金在發展中國家看來,其實是發達國家欠他們的“氣候債”。
如今12年過去,欠下的債還得如何了?
200億美元缺口:行“老賴”之實,借新承諾轉移視線
9月,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發布了《氣候融資和1000億美元目標》系列報告。這一系列報告專門評估了發達國家的氣候資金承諾進展。2016-2019年,由發達國家調動給發展中國家的氣候資金分別為585億美元、711億美元、783億美元和796億美元,都低于每年1000億美元的目標。盡管兌現金額逐年增長,到2019年資金缺口仍然維持在200億美元左右。
因此,在COP26上,“200億美元”也成為發展中國家表達主要訴求的關鍵詞。
那為何承諾的資金遲遲難以兌現?
湖北經濟學院低碳經濟學院常務副院長孫永平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發達國家并未就每個國家具體支付的金額達成共識或協議,這就意味著各國在這1000億美元中需要承擔的金額是沒有被規定的,更沒有一個權威的監管機構來確保各發達國家投入的氣候資金規模,讓部分國家在兌現資金問題上產生了‘搭便車’行為。二是發達國家即使沒有完成1000億美元的資金承諾目標,也只能進行道義上的譴責和批評,缺乏一種長效機制來規范和約束每個發達國家提供的資金承諾。”
菲律賓氣候與可持續城市研究所主任雷納托·紅·康斯坦廷諾認為,發達國家承諾援助的出發點也是造成其“欠債遲遲不還”的原因。
他告訴記者:“時至今日,一些發達國家仍拒絕承認氣候資金承諾是他們的歷史責任,是他們謀求工業化發展欠下的‘氣候債’。他們反倒希望其他國家將這筆資金承諾視為其慷慨的援助,并沒有將其當成應盡的義務。”
據《金融時報》日前報道,發達國家未能籌集到目標金額,被發展中國家批評“失信”,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COP26相關談判的進度。
氣候脆弱國家:既追不上氣候變化的速度,也盼不來資金援助
這些天,孟加拉國經濟學家、氣候脆弱論壇和氣候脆弱20國財長集團財務顧問Sara Jane Ahmed穿梭于格拉斯哥會場,為氣候脆弱國家不停奔走。
忙碌的她在大會第十天的凌晨接受了記者的采訪。“在發展中國家中,最不發達國家和小島嶼發展中國家是最需要資金支持的。以世界上海拔最低的國家馬爾代夫為例,馬爾代夫80%的平均海拔不到1米,這里90%的島嶼每年都會發生洪災,97%的海岸線受到侵蝕。氣候變化的速度太快,對他們生存造成了直接威脅,他們不能一直在原地等待。”
Sara介紹道,氣候脆弱國家總GDP只有2.3萬億美元,其總排放量僅占全球的5%,代表了在氣候變化危機中并無排放責任但首當其沖受到氣候災害波及的14億人。這一部分群體的利益能否得到公正對待,受到各界關注。
雷納托認為,目前極端氣候災害正在發達國家頻繁發生正是一個契機。這將有助于發達國家重新審視發展中國家所需氣候資金的緊迫性。
“不穩定的、突發的極端災害事件正在美國、德國、澳大利亞等國成為常態。只有真正經歷過,一些國家才會體會到這筆氣候資金對氣候脆弱國家有多重要。但在這筆錢真正兌現之前,我們(氣候脆弱國家)還得繼續呼吸努力生存。”他說。
雷納托表示,由于難以與發達國家在應對氣候變化上“同頻共振”,越來越多的氣候脆弱國家正在走近中國,加強雙多邊對話交流。“和這些國家一樣,中國同樣經歷著氣候變化帶來的傷痛——農業收成受影響,旱災、洪澇等極端天氣。并且,同為發展中國家的中國也更能真切地明白在面對這些共同的挑戰時,彼此平等、相互理解、攜手應對的必要性。”
當前,一些氣候脆弱國家既等不來資金援助,也追不上氣候變化的步伐,處境艱難。非洲的加納、盧旺達和埃塞俄比亞等國正面臨長期的干旱和生物多樣性的喪失。在菲律賓、越南、柬埔寨等東南亞國家,如果不予以干涉,到本世紀中葉,氣候變化導致的經濟損失將高達GDP的33%。氣候危機已不斷臨近。
發達國家應如何加大行動力度,早日兌現承諾?
正在召開的COP26已進入焦灼的談判中,資金缺口成為多方關切,發達國家正努力挽回“口碑”。
大會第八日為“適應、損失和損害日”,東道國英國宣布了總額為2.9億英鎊的新資金。其中,1500萬英鎊用于適應基金,以支持發展中國家在最需要的地方采取行動。
當前,美國、加拿大、瑞典、愛爾蘭、德國等多國政府向適應基金承諾籌集2.32億美元資金,是這一基金單次籌資最高的一次,但仍然距離200億美元遙不可及。
Sara告訴記者:“據世界資源研究所(WRI)的數據,在過去,美國、澳大利亞、加拿大、希臘、冰島、新西蘭和葡萄牙未能完成其應付的公平份額。而填補未來5年期內(2020-2024年)所需的氣候資金缺口,所需的資金僅占發達國家GDP的0.04%左右。”
美國將其盟友日本拉到談判桌前,為解決資金缺口問題出力。據悉,美國總統氣候問題特使克里表示,日本承諾的額外資金應該能夠填補氣候融資的缺口,也許不用等到2023年,在2022年將有望籌得1000億美元。“
但在孫永平看來,發達國家即便能夠兌現遲到的氣候資金,在質量和結構也存在關鍵缺陷。“首先,發達國家主要采取貸款而不是贈款的形式,多邊公共氣候融資的主體來自于開發銀行,私營部門的融資規模也占到1/4左右,缺乏誠意。其次,氣候資金的用途往往將減緩置于適應之上。根據《巴黎協定》規定,發達國家締約方應為協助發展中國家締約方減緩和適應兩方面提供資金。應當是各占50%的比例,但當前減緩資金仍然占到了總氣候資金規模的2/3以上,主要集中在能源和交通兩個行業,并不能有效地提高氣候脆弱國家適應氣候變化的能力。”
雷納托認為:“目前,發達國家需要停止通過詆毀中國來轉移視線,轉而讓脆弱國家獲得真正迫切的關注。一些國家既要信守承諾,募集到承諾的資金,別當‘老賴’。同時,也應積極利用這些國家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席位,來確保應對氣候危機資金計劃的全面、長期和有效性。這才是他們眼下真正應該做的,而非打嘴仗消耗各方精力。”
聯合國氣候問題非政府組織觀察員李碩告訴記者:“COP26上會有與氣候融資相關的重要任務。按照《巴黎協定》授權,此次大會將開始一個關于2025年之后氣候融資的討論。包括資金的規模、資金應被使用的領域,以及出資國有哪些在內的相關細節會被拿到談判桌上討論。COP26不太可能對這些問題給出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格拉斯哥會開啟這樣的討論,通過格拉斯哥之后的一段時間,找到更好地平衡減緩與適應資金使用方式,從而交出一份能幫助氣候脆弱的發展中國家真正走出困境的答卷。”
本報實習生吳欣羽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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